国际博物馆日︱一起来看纽约的博物馆!
近期中西书局出版了一本新书《纽约无人是客》,作者沈辛成是非业余博物馆爱好者,他走访全美八十余座博物馆,曾服务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911”国家纪念馆和纽约历史学会,参与从事档案研究、出版与策展工作。这本书集合了作者在纽约实地踏访的数十家博物馆,基于其个人经历和专业背景,作者不仅对纽约博物馆的特色、专业内涵、设计及观众体验等进行了多维度的评价,而且试图阐释纽约这个五方杂处、光怪陆离却又独具特色的国际大都会的底色。5月18日是国际博物馆日,在此私家历史选摘、编辑部分博物馆及其内容,以飨读者,挂一漏万,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翻开书进行一番纸上游历。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布鲁克林博物馆(Brooklyn Museum)
大都会博物馆是全世界最大的博物馆之一,与大英博物馆、卢浮宫、冬宫并称“世界四大博物馆”,其规模之巨馆藏之盛世所罕见。将如此具有知名度的博物馆与布鲁克林博物馆并列于此,是想给游览者一点小提示。
坐拥一百五十万件藏品的布鲁克林博物馆是纽约仅次于大都会博物馆的艺术博物馆。可惜由于地处闹市之外,附近也没有什么有名的景点,其价值常常被低估。实际上布鲁克林的馆藏与大都会各有所长,不宜偏废,譬如大都会的中国收藏侧重唐代辽金,布鲁克林则侧重两汉明清。布鲁克林博物馆的埃及厅也很出彩,虽然没有丹铎神庙那样的神来之笔,但无论展品质量还是陈列设计都非常出色。
埃利斯岛移民博物馆(Ellis Island Immigration Museum)
埃利斯岛是“美国梦”的起点。
在埃利斯岛之前,移民是从曼哈顿南端的炮台公园(Battery Park)的一座碉堡进入纽约的,后来来的人太多,地方不够大了,于是纽约人打起了埃利斯岛的主意。岛离曼哈顿不远,可也不近,岛上原本是堆放废军火的,1892年成为移民站,1900年冬天改造成为了一座能容纳五十万人的大型建筑。这里隔离传染病患刚刚好,一头看得见曼哈顿,一头看得见自由女神像,万一真的黄了,权当是过了过眼瘾吧。顺便一提,埃利斯岛是两岛合并而成,填补两岛间隙的土有很多是当年曼哈顿修建地铁所产生的建筑垃圾。
在埃利斯岛服役的三十年间,有一千二百万人通过这里,他们从船上提着大包小包走下来,在大厅中列队成行,每人领取一个号码,排队接受签证官的检验。假如你咳嗽多了,或者面色枯黄,就会被巡警带到另一个地方,检查你是不是得了肺结核或者霍乱。得病的人被送入病患专用的房间,这里有铁链吊起的上下铺位,有洗脸池和一面镜子,如果不能及时康复,那就必须得遣送回去。在埃利斯岛,每五十个人里就有一个被拒绝,他们的美国梦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那些幸运的人会在出口被他们的亲友爱人迎接,他们在那里拥抱亲吻,有时候手续流程繁多,即便到了岛上也得隔上几个月才能见着。过了关的人中,四分之一都留在了纽约。
今天的埃利斯岛那栋宏伟的法式建筑还在,它被改造成了移民主题的博物馆,成为人们去拜访自由女神的必经之地。
埃利斯岛移民博物馆
南街海港博物馆(South Street Seaport Museum)
南街海港自称是“纽约起步的地方”。曼哈顿东南角的这个小港口,自荷兰西印度公司驻扎纽约以来,在三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一直都是全城最繁忙的地方。毛皮、大米、染料、木材,货进货出,之后商船开始频繁地穿越大西洋,这个港口成为了接收英国进口货物的要塞。独立战争的时候,海上商路断了八年。不过美国独立的第二年,航路就恢复了。有了与原本的宗主国对等的国际地位之后,美国人的商路拓展也显示出了勃勃雄心。
南街海港博物馆的主题就是纽约作为港口的兴衰史,博物馆内陈列历史上进出于此港的商品,大型船模,还有工人们所用的工具。除了博物馆之外,还有许多游客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泰坦尼克号纪念碑。詹姆斯•卡梅隆的电影里,那位对杰克义气相挺的胖贵妇让人印象深刻。这个人物的原型叫做玛格丽特•布朗(Margaret Brown),她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之后,布朗协助多人登艇逃难,得以幸存回到纽约后,布朗成为了纽约人眼中的英雄。沉船事件一年之后,在布朗的倡议和资助下,纽约人民集资为罹难者修建了一座十八米高的灯塔状纪念碑,几经辗转之后最终落脚南街海港。
博物馆内的船模,图片来自网络
下东区移民公寓博物馆(Lower East Side Tenement Museum)
下东区移民公寓博物馆的特色在于“没有展品”。这栋楼不能随便出入,必须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参观,所以与其说是购买门票,不如说是购买一次导游旅行。博物馆提供了多个主题的走览,包括十九、二十世纪之交一户波兰移民的生活状况,大萧条时期一户意大利移民的生存之道等等。除了走览之外,你还可以选择参加之后的茶话会,大家发言讨论,碰撞思维。我所参加的“艰难时光”的走览+座谈,算上讨论整个过程耗时长达三个小时,但也是我的纽约记忆中最兴奋的三个小时。与我同行的人,有一对老夫妇原本就是住在下东区的德裔移民的后人,另一位是纽约某所大学的历史学教授。我至今都记得当那位老妇人说起现在的中美洲移民来了美国都不学英语时的那种愤恨,她说,我们的英语都是从零学起的,因为我们想要成为这个文化的一部分。那位历史学教授插话道,可是美国是没有官方语言的啊,至少按照法律上是这样。老妇人摇着头说,就是英语,不学英语你来美国干什么啊?
这样的对话,我常在脸书上看见,但那样真的呈现在你眼前,而且是真的为成为美国人付出了极大心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很难把那样的心境解释为傲慢,这就是座谈的妙处,虽然三个小时之后我们依旧形同陌路,可是在那个穿梭于过去与现在的时空隧道里,同行的所有人似乎都因为被同一种命运所牵动,彼此离得很近。
商人之家博物馆(Merchant's House Museum)
和下东区移民公寓博物馆一样被时间封存的民宅在纽约还有一处,叫做商人之家博物馆。商人之家博物馆位于东村旁,距离下东区移民公寓也算不上很远,然而在其中居住的人们的生活境遇却不可同日而语。商人之家博物馆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栋三层住宅的主人曾是特雷德韦尔(Tredwell)一家人,父亲是富有的商人,生有八个孩子,配有四个佣人,他们自1840年就居住于此,一直到一家之中最年轻的那位在这栋楼里去世,那时已是1933年。商人之家博物馆见证了一个纽约上流家庭的百年兴衰,后来被特雷德韦尔家的远亲买下,改造成为博物馆。
商人之家博物馆
探访商人之家博物馆最大的乐趣在于自助式的游览方式。购票得到一本红色的自助导览后,便可以按图索骥自行探索这栋四层老宅的内部。你也可以打开智能手机,在官方网页上查看相关资料。博物馆解说员都是志愿者,清一色是东村的老人,所以听讲会比较费劲。出于办公需要,馆方不得不把行政部门设在了老宅的第三层,故而占据并彻底毁掉了孩童房的样貌格局,是为无奈的败笔。
鲁宾艺术博物馆(Rubin Museum of Art)
参观鲁宾艺术博物馆的意义之一,在于了解西方人是如何认知西藏的。鲁宾艺术博物馆是以喜马拉雅文化圈为主题的博物馆,我国西藏地区和尼泊尔、印度的佛像画像收藏千件有余,这一批文物主要来自于唐纳德•鲁宾和雪莉•鲁宾(Donald and Shelley Rubin)夫妇的个人收藏。博物馆位于曼哈顿富庶的生活区切尔西(Chelsea),西方人对西藏的痴迷已非一日,或许从博物馆的地段就足以看出,对宗教乐土的浪漫想象,对于长期沉沦于喧闹与繁忙的都市中产来说,是一种田园牧歌式的逃离。
鲁宾博物馆的馆舍由一栋破产的百货公司改造所得,设计保留了商场的回旋扶梯,使之成为显目的建筑中轴。由于所呈现者金器居多,博物馆在光线应用上堪称一流。循着扶梯缓缓拾阶而上,放眼四周上下都金光四溢,雍容之气扑面而来。
在着力打造富丽堂皇的视觉效果之外,鲁宾博物馆在学术阐释上也非常用心,对佛像绘画解剖学式的细致分析在中国国内都不多见,观众还可以取用放大镜,观察佛像和说明牌的细部。陈列的最大的亮点是一套完整的藏式佛堂(Tibetan Shrine Room),这一景观融合了百余件西藏艺术品,大到佛像唐卡,小到油灯念珠,呈现了藏文化独特的静谧神秘之美,只听得礼佛之音徐徐传来,令人神迷。和亚洲学会博物馆一样,鲁宾博物馆由于地处切尔西,也是富人社交的场所之一,一楼的马帮旅店餐厅(Café Serai)采用东方佛教风格的建筑装饰,做印度菜系,实惠不实惠暂且不说,怎么算也是观察和体验纽约上流文化的好地点之一吧。
纽约交通博物馆(New York Transit Museum)
纽约交通博物馆位于布鲁克林一座废弃的地铁站内。法院街(Court Street)地铁站建成于 1936年,但是由于规划失误,这一站离前一站距离太短,所以建成十年后就关闭了,一直空置。1976年赶上美国建国二百周年大典,全纽约各行各界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庆祝,纽约的地铁员工想出了一个主意,他们决定在空置的法院街地铁站里举办一个展览,回顾一下纽约地铁的百年历史。这个展览全程模拟坐地铁的流程,每个纽约人都再熟悉不过了,找到向下的阶梯,在进入时买票,通过转动的闸机,然后走下楼梯来到站台,在这里,迎接他们的是十六七辆地铁车厢,他们型号不同,使用的年代也不同,仿佛一场时空旅行。每一个时代的人都对地铁有着不一样的记忆,当一家三代看见他们所乘坐过的地铁并列的呈现在眼前,他们回忆被这样温柔的连接,这是大概一座博物馆的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于是,原本应该在劳动节就撤下的临时展览,就这样一直办了下去,直到变成了今天的纽约交通博物馆。
正因为法院街地铁站仍保留着七十年代的样子,所以这个环境或许让你觉得熟悉,马丁•斯克塞斯为迈克尔•杰克逊执导的1987年音乐录影带《坏》(Bad)就是取材于与法院街一站之隔的地铁站,纽约的地铁站也因此成为了一代人潜意识里的记忆。录影带中地铁站入口的闸机还是平行于地面的螺旋桨式,而不是今天所见的为了防止逃票,上也防备下也防备的样子。博物馆的入口处,一整排各种样式的闸机向人们展示了这一设备在不长的历史时期里的多次演变。
纽约交通博物馆
弗朗西斯酒馆博物馆(Fraunces Tavern Museum)
纽约的下城区见证了美国早期历史的众多重要画面,其中之一就是华盛顿与他的大陆军将领们告别。弗朗西斯酒馆就是这一历史性事件的发生地,在酒馆的二楼,有一间名为长间(Long Room)的中厅,此地就是1783年12月4日华盛顿与下属宴饮告别的地方。
弗朗西斯酒馆的历史意义不止于此,它是1768年纽约商会诞生的地方,是多个反抗英国苛捐杂税的地下革命团体的聚会地点。美国建国之后,纽约成为首都,弗朗西斯酒馆成为了初生的联邦政府三个部门的办公场所。今天的弗朗西斯酒馆博物馆中,有一件名为旗室(Flag Room)的小展厅,将美国建国前后的革命团体和军队行伍的旗帜一并展出于此。其它房间内也搜集有十八世纪中后期的生活用品,艺术品和书稿信件,与酒馆曾经的历史使命互为呼应。地板吱呀作响,墙面略带霉潮,一间餐厅里十九世纪样式的壁画墙纸泛黄,餐桌上的饭菜像是吃了一半还热腾,切了一半放下奶酪的主人大概随时还会回来,弗朗西斯酒馆在复原历史场景上没少花钱。
弗朗西斯酒馆号称是全纽约历史最久的建筑,但是在三个半世纪的历史当中,这栋酒馆进行过不少改造。酒馆今日之所在,最早是十七世纪纽约市长凡考特兰(van Cortlandt)的旧居,他卸任后把这片地产给了他的女婿。女婿为了重修一栋豪宅,专程从荷兰运来黄砖,给建筑外立面增添贵气。宅邸建成于1719年,半个世纪后被后人卖给商人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将它改造成酒馆,这才有了弗朗斯西酒馆日后与美国革命的渊源。
但是今天我们所见的酒馆早已不是当年的酒馆,当年的酒馆后来经历了失火和改造,变成了一栋五层楼高的房子。1900年时,这栋房子即将被拆除,为新生的汽车经济让路,改造成为纽约下城的停车场,后来在舆论呼吁下,纽约州政府使用强征令将这一地块收归公有,使其幸免于难。1904年,一个名为“革命之子”(Sons of the Revolution)的组织买下了此地,并开始对原楼进行改造,把它恢复成了十八世纪时的模样。
今天的弗朗西斯酒馆除了是记录纽约早年革命史的博物馆之外,仍旧是生意兴隆的酒馆,一楼是口碑极好的酒吧和饭店,一日间三餐皆有供应,晚饭价格不菲。这么看起来,参观位于二楼的博物馆倒反而像是酒后余兴了。
哈林区画廊博物馆(Studio Museum in Harlem)
哈林区画廊博物馆位于哈林区的核心125街,它诞生的时机有个故事可说。
博物馆门前飘扬的“非裔星条旗”,图片来自网络
六十年代,民权运动风起云涌,1964年哈林区暴动后,城市困顿不堪,1968年民权运动随着马丁路德金的遇刺而陷入失序,种族矛盾的伤痕遍布美国大地。就在这样的时刻,大都会博物馆办了一场展览,叫做“我心中的哈林区” (Harlem on My Mind),从其讨巧地引用蓝调经典“我心中的佐治亚(Georgia on My Mind)”的题头就能看出,原意是想进一步促进种族之间的沟通和融合,向更多的人呈现一个鲜活生动的哈林区生活,结果却弄巧成拙,招来一顿臭骂。
大都会博物馆为办好这次展览招来了知名策展人修纳(Allon Schoener),修纳是大都会博物馆陈列委员的主任,他两年前办过一次相当成功的艺术展,用旧照片与艺术品结合的手法展现纽约下东区二十世纪之交的生活状态。可是修纳这个人对视觉艺术的呈现近乎偏执。“我心中的哈林区”走的完全是影像叙事路线,整个展厅全部由照片担当,除了墙面上环绕的照片,在展厅中央也由大型的壁画柱支撑,其上大大小小的照片如马赛克般拼贴缀合,俨然一场蒙太奇的视觉盛宴。策展期间曾有博物馆的员工提议,放置一些哈林区艺匠们自己的作品作点缀不是更好,但修纳为了保持叙事手法的纯粹,拒绝了这一提议,他说“我心中的哈林区”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因此不需要别的艺术品来点缀。
结果开展之后,虽然门票收入不断刷出新高,但“我心中的哈林区”一直遭到非裔艺人群体的强烈抵制,他们在大都会博物馆门前抗议,认为一场关于自己社群生活的艺术展,却没有任何来自哈林区的艺人的艺术呈现,而完全是由白人摄影师和白人策展人越俎代庖替他们选择什么该被呈现,这样莫名其妙“被代表”,甚至用他们来赚钱,无异于一种高级的羞辱。在种族矛盾高涨的六十年代末,大都会博物馆馆长不得不出来公开道歉。不过这次风波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少数族裔的博物馆陈列自此再也不能由白人学者和博物馆员工垄断了。
有趣的是,画廊博物馆的前身也诞生于同一年,孕育它的核心主题,正是“我的艺术我做主”这样的政治理想。从创建伊始,画廊博物馆就始终坚持吸引和团结黑人艺术家。1979年,纽约储蓄银行将旧办公楼转让给画廊博物馆,即是博物馆今日所在,经改造设计之后,银行大楼成为了地面两层地下一层的中型博物馆,比起草创时租来的画室空间可要宽敞多了。在名称中加入了“哈林区”之后,画廊博物馆更加坚定不移地走上了服务社区的路线。因此,比起迎合游客的口味,哈林区画廊博物馆更像是黑人艺术和黑人艺人的保护区,未必让你看得尽兴,但却忠诚于当代种族身份和非洲文化根源,是自我对话与自我肯定的空间。
看见博物馆门前飘扬的星条旗么,那是著名艺术家大卫•哈蒙斯(David Hammons)的作品。不同于普通星条旗的红白蓝,红色黑色和绿色是二十年代泛非洲主义兴盛之时某先锋组织的会旗色调,哈蒙斯将其与星条旗融合之后成为了今日著名的“非裔星条旗”,乍一看很美国,却又不尽是美国,这也大抵是哈林区骄傲却又脆弱的现实了。
无畏号航海航空航天博物馆(Intrepid Sea, Air & Space Museum)
把博物馆开在航空母舰上!这种大胆的白日梦真是再典型不过的美国梦了。但是建成于八十年代的无畏号成功了,它不仅是一个成功的景点,而且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博物馆。虽然门票并不便宜,但这艘停泊在哈德逊河的退役战舰每天都能引来长龙般的游客队伍。
开在航空母舰上的无畏号航海航空航天博物馆
无畏号的陈列包括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甲板上的飞机陈列,这是Intrepid的卖点,展示了各个年代各个型号各个类别的战斗机,幽灵战斗机(Phantom),黑鸟式侦察机(Blackbird)等经典机型一应俱全,还有不少战斗中俘获的,比如越战中击落的俄用米格战机。在船尾还有一座陈列企业号航天飞机的展厅。另外,在无畏号外围还有两个附带景点,其一是一艘冷战时期的潜艇(USS Growler),其二是一架英国协和式客机(Concord SST)。
陈列的第二层次,是无畏号航空母舰本身,被大幅改造过的Intrepid舰身内部宛如一个纯天然的博物馆空间,空间富裕线索明晰,这个陈列详细地描述了战舰各个部分的功能,你可以了解到飞机如何以爆发速度起飞,又如何精确无误地降落,你还可以了解百余名士兵在舰内的生活起居。你还可以参观舰岛内部,近距离观察这艘海上庞然大物的中枢神经。
陈列的第三个层次,才是让无畏号成为一座优秀博物馆的亮点。无畏号并没有因为有军事设备的硬件在就有所懈怠,在陈列的“软件”方面,他们一样没少下功夫。所谓的软件,主要指把冷冰冰的武器展示得有血有肉有人味儿的能耐。除了夸耀击沉了多少日本战舰,无畏号内部展厅还专门描述了船员们是如何在航行中收信的,如何在遇到龋齿时去看船医的,还有他们每天吃的是什么,让你充分体会到美国人的战争美学:打仗就是打后勤嘛,连女朋友的信都收不到的话还谈个什么勇气啊。“软硬兼施”的陈列语言让人不但对美军的强大敬畏三分,还对浓厚的人情味平添了几分亲近。
Intrepid虽然名字霸气响亮,但在服役时可谓多灾多难,单是日本的自杀式袭击就遭遇了两次。由于一直遭遇意外,不是修理就是搁浅,无畏号航母又被戏称为“倒霉号”(The Evil),“不沾水号”(The Dry)和“老弱病残号”(The Decrepit)。美国人敢这么自黑,也是因为胜者为王,毕竟只有打了胜仗的人,才会有这样举重若轻的魄力吧。
博物馆内景
“911”国家纪念碑与博物馆(National September 11 Memorial & Museum)
“911”国家纪念碑与博物馆分为两部分,纪念碑是原爆点喷泉(Ground Zero),是根据倒塌的双子塔的地基改造而成的两座巨型流水装置,博物馆也在同一地点,入口设在地上,但馆主体都在地下。“911”博物馆设计历经十年,终于在2014年开放,不理解这般一拖再拖的人通常不懂美国的政治正确和人本主义。在这个议题上,政治正确就是指:事要说得清清楚楚,但得避免把世界第二大宗教整个拖进口水仗里,也不能使本土主义的排外情绪滋长起来。人本主义就是尊重每一个死难者的生命历程,不让他们简单地汇聚成为一个拿出去吓人的数字。这就要求“911”博物馆既没有感情,又充满感情,这是这座博物馆面对的悖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话要怎么说,所有压力都集中在陈列设计团队上。
馆方最后选择的做法,是一组让你无法辩驳的四部曲。第一步,是用暗环境制造压抑氛围,你一走进博物馆地下,灯光就变暗,你将会听见一组拼盘式的口述史,录音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人们。第二步,是将大量事故现场的大型遗存作为雕塑作品使用:扭曲变形的钢筋,被烧毁了一半的消防车,一段拯救了许多人姓名的水泥楼梯,直到最后仍然屹立不倒的钢柱等等,它们不需要太多解说,单是视觉冲击就足以让你臣服于恐惧。第三步,在两个独立的小展室内,回顾“911”事件的经过,只有简短的事实描述,几乎没有任何展开,也就是在这个展厅里,有许多直接通往地面的出口门。第四步,是来到一间暗室,这里四面墙都是由遇难者的头像组成,环绕的音频中不断在播放他们的生平故事,你甚至不需要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就能直观感受生命的沉重。等你乘坐电梯重新浮出地面时,再一次看见锈迹斑斑的世贸中心残部似一支三叉戟一样支起了晴朗的天空,心境一定不似来时那般轻松了。
博物馆内景
动像博物馆(Museum of the Moving Image)
我承认这个译名糟透了。简言之,这是一座关于电影,电视和音乐录影带的博物馆,这座博物馆你一定要去。
动像博物馆地处皇后区的阿斯托利亚(Astoria),这里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派拉蒙影业的摄影棚,许多早期的无声电影都诞生于此。二战期间,这片摄影棚被美军征用,用来录制训练士兵的影片。二战结束后,由于电影产业已整体西迁至洛杉矶,这一片区渐显衰败。好在七十年代,阿斯托利亚电影电视中心基金会重新开始使用这片摄影棚,并将其注册为国家历史遗迹。1982年,其中一座摄影棚被改造成为今天的动像博物馆。
动像博物馆不如曼哈顿的大馆有名气有人气,但可谓是最潮流最新锐最娱乐的博物馆之一。其收藏涵盖视觉艺术的方方面面,电影、电影制作、特效道具、摄影器材、音乐录音带、卡漫、24bit游戏机等等。如果你是电影迷,你可以在这里看到各种名作中的服装和道具,比如《银翼杀手》(Blade Runner)里泰瑞尔人造人公司(Tyrell Corporation)总部的建筑模型,《星球大战》里尤达的等比例活动模型,《驱魔人》(The Exorcist)里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头的恶灵少女。如果你是音乐迷,音乐视觉先锋们群英荟萃于此,麦当娜,大卫•鲍伊,比约克,收音机头等等,令人大饱眼福。即使你什么迷都不是,也可以亲手体验制作电影特效,给电影配乐配音,过一把瘾。博物馆建筑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不规则的内部空间,几何轮廓的楼梯廊道,纯白色的极简主义,即使只是漫步其间,也能获得畅快的艺术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