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阴雨蒙蒙的汉堡归来,汽车在高速路上疾驰。
没过多长时间,明媚的阳光便摆脱了阴霾的困扰。湛蓝的天空,纯洁深邃,愈远,颜色愈深。如絮的白云,或独自悠闲,或三五成群,随意的点缀让蓝天多了无限生机。马路两边都是满眼的绿。偶尔看见一座村庄,也掩藏在郁郁葱葱的绿中间,教堂刺向天空高高的尖顶,红得耀眼。
车里的人都很安静,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窗外。时间久了,有的甚至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打起了瞌睡。司机则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像军人一样,坐得笔直。
窗外风景如画,随意截屏,都是经典。连日来的见闻,一直不断地浮现着,不得不让我暂时忘却对美景的留恋,把回忆浏览:从飞机落地那一时刻起,所见的都是不带雕刻的绿色,自然,舒展;路过小镇的标志性建筑,几乎都是装满虔诚的教堂;平时路上行人极少,行进的汽车,在交叉路口都会减速认真地左右张望,然后加速;一切都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却又井然有序。
络绎不绝的涂有各种彩绘的房车不时地从身边疾驰而过。
顺着翻译手指的方向,看到马路边都是高度相仿,粗细一致的一望无际的树林。翻译告诉我,树的年龄一般大,都是六十年前种植的。心猛地一颤,想象不出,几十年前植树时,会是怎样的情景?植树的人们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正午将近,随行的领导告诉大家,吃过午饭后继续前行。大家鼓掌通过。
2.
汽车从高速下道,人们立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谧,只有我们一辆汽车在绿色中蜿蜒前行。如果树的绿属于粗线条的话,那么眼前附着在圆润的略有起伏的丘陵之上的绿,便是细致的绒。随着道路深入,丘陵渐渐有了棱角,路边潺潺的溪水也欢快起来。从一座高架铁路桥穿过以后,望见了几块面积不大相对平坦的田野,顺着马路铺陈。
翻越一个坡度不大的山坡,坐落在眼前的是一座典型的欧洲小镇。一栋栋别墅随山形而建,错落有致。别墅前的院落里,青草与鲜花相伴,色彩斑斓。车坐得久了,大家便下车步行。司机寻了一处平坦的地界,把车停下。奇怪的是,整个村镇见不到一个人影。正在纳闷之际,忽见不远处有两位青年先后像小燕儿一样扑楞着翅膀朝我们飞奔。
待他们跑到跟前,定睛细看,两人年岁都不大,不到二十岁的光景。也许是初次见到十来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两个小伙子眼睛里充满惊讶与惊喜。当他们得知我们来自中国时,脸上的表情顿时热烈起来。他们说,今天镇里有一对新人,今天结婚,镇里饭店的厨师都来参加婚礼了,镇里的饭店今天不开张。略感遗憾的我们欲转身向汽车走去。见我们要走,两位小伙子面露焦急之色,紧紧追着翻译,说个不停。翻译告诉我们,这两个孩子想邀请我们参加婚礼,说如果有我们的参与,新人的婚礼会更加有意义。两个小伙子见翻译跟我们说,眼神盯着我们每个人的表情不放。见到我们面有犹豫之色,其中一人急切地说,吃饭是不用花钱的,并重复说,如果有来自中国朋友的祝福,今天的这对新人,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拒绝总是难为情的,特别是拒绝两位好心的青少年。但是了解到婚礼还要需要至少两个小时才能结束时,不得以,与那两位素昧平生的热情德国男孩说了再见。
车子启动了,那两位大男孩依然站在路边,一直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
3.
离开小镇不久,平坦的马路与清澈的溪水分开。马路在山脚下延伸,溪水则顺山势流走。在流向远方小溪的不远处,我们望见了几株垂柳,有两匹马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吃草,偶尔甩动两下尾巴。距离垂柳几十米远,有一处中式的房屋,平顶,白墙。在房屋的周围,坐落着几栋别墅。汽车离得近了,看清楚中式房屋就是一个饭馆,门脸不大,招牌也不显眼。如果不是大家有点饿了,看得仔细,否则,很可能错过了。
走进饭馆,有三四十平的光景,摆了七八张长桌,坐满了客人。客人绝大多数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有的看起来年龄更大。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常见的啤酒杯,这样的啤酒杯,在中国叫扎。酒杯中的啤酒有的约有一半,有的连一半都不到。我们进去,他们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低声交谈,或沉默不语,或偶啜一口啤酒。
饭馆里陈列着老板自制的木制品。柜台上摆放的盒子里,满是雕刻精致的木质烟斗,柜台的外面,沿着柜台码放的都是长短不一造型不同的拐杖,在房屋的四周,随处可见各种样式的根雕。在啧啧地赞叹声中,翻译告诉我们,老板说了,这些人都是老主顾,客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离开。
无奈,我们离开。饭馆里又恢复了平静。
中午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我把汽车窗帘拉下来,闭目养神。恍惚间,眼前映现出了高速路边高度相仿,粗细一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林。
4.
继续前行,司机依然坐的笔直。在漫无边际的绿色中,眼中忽然浮现出了几顶红色的遮阳伞,鲜艳的红色,在无垠的绿海中显得很跳。司机径直朝此开去。果然不错,这就是一个酒店。
酒店在路边,这条马路较为宽阔,应该是一条干道,可是看不见几栋房子。距离酒店的不远处,一字排开,停着几辆汽车。有一辆红色的,属于中国人喜爱的加长版。这个酒馆分内外两个部分:铁艺作为篱笆,齐着房屋的边界围成了一个庭院,庭院很大。院子门口摆放一个连椅,上面坐着一个小丑雕像,客人可以坐在椅子上和它合影。院子里摆的几排饭桌,除了椅子板凳之外,还有秋千一样可以晃动的藤椅。院落里,竖立着一根的铁柱,上面有一只铁板做成的涂成红色的公鸡的样子,可以随风转动。
饭店的墙上和窗户上挂满了各种各样鲜花的吊篮,在饭店门口的上方,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刻着饭店的名字,木板的两边还带着树皮。
进入饭店里面,迎面是一片模拟的树林,树木和枝叶都是塑料做成。里面的狐狸、松树,鹿等各种小动物的标本,栩栩如生。墙上挂着野猪头还有其他动物的标本,大多数叫不上名字。老板五十几岁的年纪,气温已经很高了,可是老板仍然穿着带背带的皮质大裤衩,穿着一双大皮靴。这身生猛的打扮和他的和颜悦色感觉落差很大。
大家点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当然少不了口感醇厚的黄啤酒,连平时不喜欢的喝酒的老总,到德国后也喜欢上了德国的黄啤酒。常驻德国的老总说,我们管它叫“大麦beer”。的确是这样,在公司午餐或者开会交流时,饮料和咖啡我基本不动,只喝“大麦beer”。
或许是饭点已过,也或许是平时客人根本不多,饭店里就我们十来个人。于是大家选择在庭院就餐。在我们吃饭的过程中,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进了饭店,坐在饭店的大厅里,要了一杯酒,和老板交谈起来。
饭吃得很快。于是和老板攀谈起来,老板很善谈,告诉我们他原来是一个猎户,他所穿的就是他打猎时穿的,饭店里面所有的标本,都是他的战利品。并向我们介绍了他的猎枪,这支猎枪现在就挂在柜台所在的那面墙上。
那个小伙子静静地看着我们,听着老板和我们交谈。
临走时,那个小伙子站在汽车前面,拦着不让我们走,此时翻译正在和老板结帐。我们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小伙子的表情很坚决,用英语和他交谈,他似乎听不明白。等翻译过来,才搞清楚,那个小伙子说,他们镇里,有一个博物馆,听说我们来自中国,知道中国历史悠久,也想让我们了解他们的历史,并说门票由他负责。
通过翻译向他解释,好意心领了,只是要赶路,来不及了。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去参观的。连司机都未必知道的地方,哪里还有下一次。小伙子遗憾地直摇头,满是失望之色。
我们上车时,他还一直在说,其实距离并不远的。我心里清楚,未能成行,并非完全是时间的原因。上车以后,我用力扯了扯西装的对襟。
5.
如果说科堡街头红色跑车缓缓停下,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妇微笑示意让你先过马路,是华贵的雍容;如果说慕尼黑HB酒馆,人们在乐队演奏的欢快旋律下,手牵着手,不分国籍,翩翩起舞,甚或站在板凳上高高举杯,遥遥碰杯一饮而尽是热情的张扬;如果说迈巴赫等随意停靠在奢华品一条街的路旁,是奢侈的放纵。那么,偶入的小镇,让我领略的则是爱,淳朴,淡定,善良和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