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是称呼在莎士比亚书店驻留的人。”——莎士比亚书店官网
巴黎的一周行走，我和朋友选择将莎士比亚书店作为行程的最后一个目的地。逛书店，一定不能太仓促，需要留足时间。因为你不知道，哪个瞬间哪本书，就会牵住你。
莎士比亚书店位于巴黎塞纳河左岸，与修复中的巴黎圣母院隔岸相对。因为书店本身已经成为了著名景点，所以越靠近书店，街边的旅游小商品门铺便越发密集。
两年的新冠疫情封锁让欧洲的七八月份处在了报复性休假旅游的状态，加之最近侵袭欧洲的夏日热浪，书店门口排起了晒着日光浴等候入场的队伍。
十分有意思的是，书店门口有一座古老的喷泉雕塑。读者在排队时，就能看到书店的温馨提示——“你知道吗？这个绿色喷泉里的水可以饮用，且美味！”于是，好奇心作祟，大家纷纷拿出水瓶开始接水。我和一个小朋友没有水杯，就用手捧起喝。喝完相视一笑，我问他，好喝吗？他摇摇头。
书店门口，有一个醒目且重要的提示：书店内部不可拍照。
据过往读者说，莎士比亚书店以前是可以拍照的。作为一个百年老牌网红书店，这个新规定，无疑将一个经营问题预设在了我的心里：拒绝拍照打卡的地标书店，究竟怎样？
“我创建这家书店就像一个人写小说一样，把每个房间都建造成一个篇章，我喜欢人们像打开一本书一样打开每一扇门，通向他们想象中的魔法世界。” ——乔治•惠特曼
书店里面，远不如外面喧嚣拥挤。似乎跨越了一扇门，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游客，不再是游客。
一进门看见的是与巴黎有关的书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French Love Poems》，一本淡蓝色的诗歌小册子。“法国爱情诗是送给任何让你心动的人的完美、诱人的礼物。”一路会发现，这本书似乎成为了莎士比亚书店销量仅次于帆布袋的纪念品，小巧精美，价格适中。更重要的是，浪漫，也许这就是巴黎的味道。
书店有两层楼，第一层楼比较宽敞，文学、诗歌、哲学、政治、社会学、经济学，还有一个单独的童书区域。如果一楼是一个书店，那么二楼更像是一个古老的书房，一个充满了故事的藏书阁，一个被书包围的爱书人的家。
爬上古老的木楼梯，墙上贴满了已经成为莎士比亚书店传奇故事的作家照片。“蓬荜生辉”，完全可以用来形容此时此景，无论房子多么旧、木头多么老、墙上的油漆多么坑坑洼洼。
“在书店，人类永远不会感到孤独。”——电影《街角的书店》
有随处可坐的床榻、沙发、坐垫，有钢琴和散落的琴谱，有缝纫机，有阳台书桌，有未干的笔墨。可以想象，过去百年，乔伊斯、海明威、萧伯纳、伍尔夫、波伏娃，他们也许就这么坐着、躺在、站在这里，翻开书，拿起笔，和书店主人聊到天明。
突然间，一个羞涩的男生弹起了那台古老钢琴，他的同伴笑着望着他。因为没有快门声，琴声打破了宁静，读者纷纷坐在了钢琴周围，一曲终，掌声响起。
二楼还有一面贴满便签的读者留言墙，一位姑娘蜷缩在榻上认真地写着。她的容貌和穿着，宛如维米尔的画作，那个带珍珠耳环的少女。留言墙的纸各式各样，有巴黎的地铁票、罗浮宫的门票、餐厅结账收据，充满了这座城市的生活气息。
游荡至出口，定位，发上一条到此一游的朋友圈。朋友圈收到的第一个留言：
“为什么莎士比亚书店在巴黎？”
嗯！这真是一个好问题。为什么一家英语书店会开在法国巴黎？为什么要用莎士比亚的名字?
1919年，出生在美国巴尔的摩的西尔维亚·毕奇来到了巴黎，因为热爱文学，她创立了最初的莎士比亚书店。书店在12 rue de l’Odéon，离现在的书店走路15分钟。那是当时伟大的外籍作家——乔伊斯、海明威、斯坦因、菲茨杰拉德、艾略特、庞德——以及法国著名作家的聚集地，更出版了传奇之作《尤利西斯》。这个书店在二战之中由于受到纳粹的骚扰而关闭，毕奇女士也被抓进了集中营。
随后，另一位美国人乔治·惠特曼在现在位置，创立了 Le Mistral书店。得到了毕奇女士的授权，并向她致敬，乔治在 1964 年 4 月，在威廉·莎士比亚诞辰四百周年之际，将书店正式改名。从此，莎士比亚书店延续至今。
莎士比亚书店官网上有这么一段话：“在他的一生中，乔治·惠特曼以‘风滚草’的身份周游世界，在陌生人的善意中，从一个地方吹到另一个地方。1951年，乔治为了报答旅途中所遇到的慷慨，创立了这家书店，并向各类作家、艺术家和知识分子敞开了大门，成为他们的避难所。”
“不要对陌生人冷漠！”——乔治•惠特曼
“ 风滚草” 在莎士比亚书店有着特殊的寓意，更是这家传奇书店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新书店开业的第一天起，作家、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就被邀请睡在书架和成堆的书籍中，睡在白天兼作长凳的小床上。从那时起，估计有 30,000 名年轻的作家和艺术家在书店驻留。现在，你依旧可以在官网申请。
而这些人，被称为“ 风滚草”，因为他们“随着时代的风而飘进飘出”。
社区意识对乔治来说非常重要，他将自己的书店称为“伪装成书店的社会主义乌托邦”。
作为交换，每一位“风滚草”都会被要求做三件事：每天读一本书，每天在书店帮忙几个小时，以及制作一页的自传。成千上万的自传已经被收集起来，现在形成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档案。书店记录了一代又一代作家、旅行者和梦想家，留下了他们的故事片段。
乔治·惠特曼于 2011 年 12 月 14 日去世，如今，书店由乔治·惠特曼的女儿西尔维娅·惠特曼负责管理。她创办了文学节并发起巴黎文学奖，集合更多的力量，持续滋养和支持着更多的年轻作家。
写到这里，深深感到，这是一家已经不需要再靠拍照宣传的书店了。因为时间的积淀和坚持，无数爱书文艺之人组建的永恒景观，是无法靠一张张照片能够定格的。
在《流动的盛宴》里，海明威写莎士比亚书店：“ 那是一个温暖而惬意的地方，冬天时生着大火炉，桌子、书架上摆满了书，橱窗里摆着新书，墙上挂着已经去世或仍然健在的名作家照片。”
也许换了地址，也许换了主人，时光流动，但莎士比亚书店，盛宴依旧。
来源：上海书展 作者：李璐
